三毛流浪到香港

苗丝敏

 

 

  四十年代,上海,三毛行乞街头,看尽社会光怪陆离,饱历世态炎凉。

  六十年代,文革,张乐平为免受政治迫害,将笔下的三毛撕个稀烂。之后整整十年,三毛消失,张乐平拒绝让他跳跃纸上。

  九十年代,上海,三毛形象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三毛处处可见,其身价被评估为超过一亿元人民币。

  创作者与画中人的纠缠,莫过于此。张乐平与三毛均逃不出时代,他俩际遇随历史洪流,骤升骤降。坊间,明日剧团要将《三毛流浪记》搬上舞台成为木偶剧,除了保留漫画原著的故事,还侧写张乐平对三毛的感情,及台湾已故女作家三毛(原名陈平)与张乐平互相扶持的友情。三位人物的经历如此传奇,《三毛流浪记》的时代背景又如此复杂,明日剧团怎样构思剧本,才令木偶剧不致太沉重,令香港小孩产生共鸣?

  该剧的导演王添强指出,《三毛流浪记》是以一封寄自台湾作家三毛的信件作开端,记述当年在病榻中的张乐平,如何被作家三毛书信鼓励,重燃对生命的希望。(年幼患上自闭症的作家三毛,曾深受张乐平笔下的漫画三毛的感动,故在张病重时,特致函解释其笔名的缘由。)信件将台湾的三毛、张乐平,与漫画三毛连紧,接着剧本就回到四十年代上海,透视张乐平笔下的三毛如何克服困难,在混俗之世,坚守安贫乐道的性情。

  剧本最特别之处是空间交错,如其中一幕描述台湾女作家正面对丧夫之痛,恰巧张乐平被迫撕毁书稿,精神极受磨难,而笔下的三毛亦面对失去萍儿之苦。“选取三人共同面对人生低潮的片段,是希望从对比中突显以勇气解决问题、乐观的精神。”王添强说:“战乱的背景尽管沉重,但三毛永恒不变的优点是:有勇气、乐观、有爱心。即使抽离时代环境,对三毛的故事也不会有任何限制,香港观众要理解的,不单是四十年代的三毛,而是那个乐天知命、universal的三毛。”

  为了将三毛刻苦的故事介绍给香港的小朋友,明日剧团花了一年的时间与张乐平的后人张融融接触。更获上海三毛形象发展公司特准将三毛搬上香港舞台。筹办过程中,团员最吃力的是要学习操控十二个专程在广州订制的杖头木偶。

  在广州的木偶剧中,杖头木偶一直占很重要的地位。这种传统的木偶以木杆贯穿全身,基本上木偶的动作都以木杆控制,与软体木偶比较,杖头木偶的活动范围较小,控制上较复杂,但优点是杖头木偶可以整个站起来,提线灵活,它以头、手交代内容,脚部反为次要。

  要操控杖头木偶,需懂得运用力度。明日剧团的数名团员曾北上拜师学艺,首要就是锻炼如何“举偶”。“别小看杖头木偶,由于它们不轻,举上十分钟已叫人汗流浃背,手部也会渐渐下沉与乏力。”王添强说:“控制杖头木偶,要依靠人体的三角肌部分,将力量集中在手与腰之间,我们最初锻炼时就曾尝连续‘举偶’三小时,学习用意志力将偶挺起。”

  此外,要将木偶剧演得好,培养木偶的集中力也很重要。木偶尽管是死物,但在舞台中要它活灵活现,其中必须注意的是能控制木偶观望事物的角度,否则木偶便会像是“六神无主”般。“除了令木偶有集中力外,将感情贯入木偶就更困难,如何避免木偶激动失控是很考功夫的,在操纵杖头木偶时,我们要很细致地转动木杆,很多时导致手指都弄痛了。”王添强说。

  一位剧团成员指出在排练木偶剧时,最有趣之处是团员都将木偶当作真人看待,好似日夕相处的孩子般,稍一不小心,木偶坠地,全团不只吓一跳,更很紧张木偶会受到损伤。

  王添强不讳言三毛的形象在中国家传户晓,透过舞台,望能将中、港距离拉近。他感触地指广州一带的街童仍在行乞,在垃圾堆中打转,使他想到香港儿童的物质丰富,但心灵的脆弱。“三毛是个在逆境中仍当作平常,仍乐观处事的人物,希望此剧能透过三毛将儿童内心的勇气、责任感表达出来,令香港的人思考,今日的港人,或许比四十年代的三毛,更缺乏勇气与承担感。”王添强说。

  美国的米奇老鼠,终日挂着笑脸。法国的丁丁(Tin Tin)属浪荡一族,常四处游历、逢凶化吉。中国的三毛,却背负沉重的历史,总在苦难中寻求温暖,来到香港,他又会为孩子们带来什么的启示?

——摘自1997年11月25日香港《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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