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三毛之父”

王健飞

 

 

  半个世纪前,上海,一个风雪之夜,画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弄堂口,三个冻得发抖的流浪儿,围着一堆火,鼓着腮帮吹火驱寒。画家在他们跟前站了好久,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却没有能力可以帮助他们。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三个流浪儿中已冻死两个……画家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于是,他穿上破旧衣服,怀揣几个大饼,蹲在街沿,与流浪儿们交上了朋友。不久,他的系列组画《三毛流浪记》问世了。三毛——一个瘦骨嶙峋、大脑袋上飘着三根头发的小男孩,从此走入干家万户,成为妇孺皆知的艺术形象。而画家张乐平,则成了深受广大小读者爱戴的“三毛之父”。

  家乡人视张乐平为海盐的骄傲,用多种形式纪念他。在海盐县城中心,有座张乐平生前题名“三毛乐园”的儿童公园,园内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曲桥流水,环境优美,张乐平与三毛相依微笑的铜像就树立在公园大门前。近旁一幢高低错落、典雅精巧的二层楼房,红色门楣上嵌有巴金题写的金色大字:张乐平纪念馆。

  走进纪念馆正门,是一门厅,迎面墙上有前言展板,门厅西翼是一个有上百座位的活动室,为游人免费放映张乐平作品电视系列片。门厅东翼是办公室,独成院落,庭院中立张乐平半身雕像。展品主要在二楼,有一间纪念室和三间作品展览室,另有一间创作室和一间接待室。作为漫画大师,张乐平的漫画作品早已为广大读者所喜爱。同时,他又是一位在诸多画种中造诣很高的画家,他的年画、速写、素描、水彩画、剪纸、国画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准。展品向人们展示了张乐平除了漫画创作的巨大成就之外的另一面。

  创作室窗明几净。里面的桌子、椅子、茶几和文房四宝,都是画家生前喜爱的式样。座垫、杯垫和窗帘,都是用画家生前钟情的有当地特色的蓝印花布制成的。墙上则是文化界名流赠写的条幅。走廊墙上别致的井字架展板上,则挂着华君武、方成等等众多画家笔下诙谐而传神的张乐平“肖像”和一些照片,其中台湾女作家三毛与“爸爸”张乐平的合影格外注目。一切是那样的和霭安详,朴实、浓郁的文化气氛扑面而来。

  创作室斜对面的纪念室呈扇形,室内屏风是画家张乐平的巨幅照片。沿弧形的窗下置十来只玻璃展框,展出画家毕生创作的二十四部作品集的各种版本和各种介绍书刊,画家生前用过的大衣、帽子、笔砚、眼镜、手表等实物,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证章,还有当年《三毛流浪记》发表后读者纷纷寄给画家的来信和要求转交给可怜“三毛”的钱物等等。沿墙挂有几十幅历史照片,翔实地记录了画家不平凡的一生。

  张乐平,生于海盐县海塘乡黄庵头村,父亲是乡村教师,母亲养蚕、剪纸、绣香袋,以补贴家用。乐平9岁时丧母,第二年,父亲患病卧床,无钱延医。10岁的乐平听说有“割股疗亲”之论,竟躲进房内用小刀片在自己臂膀内侧割下蚕豆大一块肌肉!家人发现后哭成一团。

  张乐平小学毕业即辍学去上海,在木行、印刷所当学徒,夜里偷偷画画。夏天蚊子多,他找个坛子,把脚伸进坛子,继续练习作画。老板发现了,砰砰地敲门,他急着去开门,忘记脚还在坛子里,连人带坛子摔倒在地上。老板进门就当胸一拳,可怜张乐平头碰在破坛子上,血流如注,耳根边从此留下一个大疤斑。

  抗日战争爆发后,满腔热血的张乐平奔赴武汉,参加了由周恩来、郭沫若直接领导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漫画宣传队,辗转各地,积极从事抗日救亡宣传工作。抗战胜利后,张乐平回到上海,目睹国民党反动派的腐败,抑郁难伸,再加上本文开头叙述的一幕惨状的触动,遂开始了《三毛流浪记》的创作。其实,早在1935年,张乐平就开始塑造一个叫三毛的儿童形象,但这些漫画只被称为儿童滑稽故事。此时,他笔下的三毛,已不是十多年前的顽皮儿童,而是千千万万个流浪者的典型。系列组画《三毛流浪记》诞生了,它和这之前创作的《三毛从军记》,是对旧社会的控诉和抗争。

  《三毛流浪记》在《大公报》连载后,在社会上引起前所未有的轰动,小三毛的苦难遭遇,催落了多少人的眼泪。在纪念室展柜里,陈列着当时人们寄给“三毛”的钱、小鞋子、小毛线衫、小棉背心,有的寄来一块皮毛,要求画家替小三毛做一件皮大衣御寒,在众多的纸质已经泛黄的读者来信中,一名寄自苏州的二年级学生姚蜀玉写道:“张乐平先生,我三天不看见三毛了,我非常记挂他,他到哪里去了?到底是饿死了,还是冻死了,还是上学了?请你明白告诉我。”暨南大学学生马亦伦、左步青则写道:“乐平先生,寒流袭击,有钱的人们早穿上了冬装,而可怜流浪至今的‘三毛’呢,却仍著单衣裤,真是太可怜了。……请你替‘三毛’加一件寒衣吧!即使是一袭破棉袄也好。让他得点温暖。”1949年,《三毛流浪记》被搬上银幕,轰动国内外。同年宋庆龄为了援助苦难儿童,举办三毛乐园,发起“三毛义卖”展览会。张乐平的三毛形象深入人心,在全国人民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新中国成立后,张乐平赋予三毛新的生命,人物造型由瘦骨嶙峋转向健康丰满,三根头发也飘了起来。《三毛迎解放》、《三毛学雷锋》、《三毛爱科学》……一个热爱学习、热爱生活、乐于助人、积极向上的新三毛出现在张乐平笔下。三毛成了新中国少年儿童的代表。

  张乐平不愧为现代漫画大师,儿童漫画的代表人物。他所创造的三毛形象,不但成了旧社会苦难儿童和新中国花朵的象征,三毛故事所反映的生活,也是从30年代到80年代这段历史的缩影,他画出了旧中国的黑暗面、众生相、世态图,也画出了新中国的新天地、新人物、新风貌。从1935年三毛诞生的第一天起,这个惹人同情又惹人怜爱的孩子,就陪伴着一代又一代少年成长,成为中国最具影响、最受欢迎的漫画人物之一。

  1992年9月27日,张乐平与世长辞,党和国家领导人及众多的朋友送了鲜花。在纪念室展柜中,保存着上海市委办公厅转达的江泽民总书记发来的表示慰问的电报。翌年,张乐平塑像在上海万国公墓落成。

  1995年6月1日,张乐平的家属将其遗作原件和复制品共600多幅捐赠给家乡海盐县。

  张乐平纪念馆为我们展示了这位被誉为“三毛之父”的画家不平凡的创作道路与成就,并再一次问人们揭示了“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一真理。

  三毛是不朽的,张乐平与三毛永存。

——摘自1998年第2期《浙江画报》(双月刊)

  三毛漫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