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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心未泯的三毛 沈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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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学龄前苍白的记忆里,三毛的形象倒是一直在发光发热。每个月所期待的场景中,有老爸发薪日捧回来的什锦糖和脆麻花、有大哥周末回家时妈妈准备的一锅肉烧蛋,还有就是《小朋友》月刊,里面必定有一幅张乐平画的三毛漫画。 进入新社会的三毛依然活泼可爱,脑袋上的三根头发依然会随着情绪的波动而飘荡,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鲜艳的红领巾。 七岁那年我画了一组四格漫画,内容是越南游击队员在椰林里伏击美国佬。画好后寄给《小朋友》,但杳无音信,当个小漫画家的心愿就这样熄灭了。 然而我依然喜欢三毛,上学后当上宣传委员,我常常在黑板报上画一个三毛,最重要的通知由三毛来宣布,同学们认为三毛是我们的学长,少先队员的榜样。 家里的一本《三毛流浪记》早被我翻烂了,它给了我最初的审美启蒙,还有历史观和人情世故。三毛的成长经历让我感知人生的无定,使我在并不富裕的家庭环境中倍加珍惜学习机会,并尝试去体会父母的艰辛。 上个月我去浙江海盐张乐平纪念馆参加“童心未泯——纪念张乐平逝世30周年”活动,上海美术家协会主席郑辛遥向纪念馆捐赠了一件珍档,这是他拍卖会上购得的张乐平于80年代写给《漫画世界》负责人徐克仁、郑辛遥的一封信。 这封信不知为何流散到民间收藏家手里,郑辛遥发现后即花钱买下,这一去一来见证了世事沧桑,也表达了晚辈漫画家对前辈大师的敬仰。我们还参观了张乐平先生的作品展,这批作品反映了画家进入新时代后在题材和表现方式上与时俱进,同行的上海、浙江漫画家们对“三毛之父”的作品表示“彻底买账”“五体投地”。 张乐平的四公子张慰军先生告诉我:三毛这个艺术形象诞生于1935年,当初的三毛还只是一个上海弄堂里的寻常孩子,聪明、调皮,偶尔也会来点恶作剧。张乐平借此来挖苦讽刺小市民的民族劣根性,更着意刺一下为富不仁的商贩和资本家。短短两三年里,《新华画报》《申报》《东方漫画》等20多家报刊发表了张乐平的近两百幅漫画。张乐平给这个卑微的小人物赋予了普罗大众的感情,向真向善向美是他的精神内核,苦恼人的笑声伴随着几代人的成长。 抗战一爆发张乐平就掷下画笔,奔赴前线投身于抗战宣传,在敌机的轰炸中他无畏地举起画笔参战。当时有新闻报道称:张乐平与他的同仁从长沙撤出后,日本宣传队随即进入,但在街上看到张乐平画的宣传画后大受震动,日本人中良知未泯者就此与军方分道扬镳。 抗战胜利后,张乐平从广东回到上海,目睹了民不聊生、贫富悬殊的乱象,重拾画笔与黑恶势力斗争,他在《申报》上连载的《三毛从军记》被文化界人士誉为“中国黑色幽默的巅峰之作”。1947年年初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张乐平从报馆回家,在弄堂口看到三个蓬头垢面的流浪儿紧紧搂在一起,披一个破麻袋,靠一个马口铁罐头里焚烧的一点点煤渣来取暖。张乐平没有能力帮助他们,辗转难眠。次日凌晨出门一看,三个流浪儿正好被一辆收尸车运走,这悲惨的人间一幕,极大地激发了他的创作冲动。几个月后,《三毛流浪记》就在《大公报》上连载。 画展上有一幅作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一队小朋友与一队大雁排着“人字形”前进着,小朋友抬头看雁,大雁低头看人,构成了有趣的“对话”,这真是童心未泯的写照。让我们都保持一颗纯真的童心吧,让这个世界更加有趣! ——摘自2022年10月12日《新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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