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朴一生的张乐平

陶维安

 

 

  被誉为“三毛之父”的我国著名漫画大师张乐平,他一生俭朴是在全国美术界中享有良好赞评的。他早年在旧上海过着学徒生涯,受尽老板的剥削和欺凌,过着衣不暖食不饱的生活。在他后来所创作的《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等名著中,就有他生活中的影子。战争的艰苦环境锻炼了他的革命意志,长期过着流离颠沛的生活,造就了他艰苦朴素、勤俭俭朴的生活作风,并贯于一生之中。

  解放后,在上海工作时,各方面条件都有了改善,但张乐平艰苦朴素、勤俭俭朴的作风仍然没变。春秋季节,总是穿着藏青色或灰色的中山装。在夏天,一件白衬衫,汗背心,藏青色或淡灰色的长裤度过了炎炎的暑热。哪怕在严冬腊月,他仍然穿着藏青色或灰色的棉布中山装或棉布大衣。即使因公开会或会见外宾时亦同样如此。总算还有一件穿了几十年的旧呢大衣。后来的几年中,才换上了“的确凉”、“卡其”之类的衣服。就是在解放初参加全国文代会时受到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接见时也穿着旧的兰色中山装。在参加全国政协会议时。仍然是一套兰卡其中山装。他送给台湾著名作家三毛——陈平女士的最珍贵礼物,也是一套藏青卡其中山装。

  我曾经问张乐平:“您是上海的一位知名人士,又是全国的名画家,还是上海美协副主席,这样穿着似乎不太合适,一副寒酸相,没有派头。”而他的回答却是:“我这样穿着,已成为习惯了,很合我胃口。我如果洋装笔挺,领带一条,时髦点,哪能去接近工农兵群众,接近儿童呢?同人家有距离,就不会同我接近,哪能去打成一片?哪能去体验工农兵的生活呢?况且我还有个怪脾气,从小到学生意时一向穿补丁衣服和旧衣服,穿了新衣服,反而觉得不自在,走出去有点怕羞。我是有点讨贱脾气。”在他的卧室兼画室里,床上盖的、铺的,都是家乡的土布印花布做的。甚至在遗体告别仪式上,人们见到的是一套藏青卡其中山装和一顶藏青卡其干部帽。他是遗体上覆盖着一条蓝印花布的“百寿图”被头而离开人世的。张乐平最喜欢吃海盐的家乡菜,如红烧猪脚爪、霉菜烧肉、红烧羊肉、河鲫鱼、鱼头线粉汤、油沸臭豆腐干、咸肉烧冬瓜、白斩鸡、花生米、炒青南瓜等等。有时在家里与一些老朋友共聚对饮时,喝的是绍兴酒,吃的是家乡菜。张乐平的吃酒在文艺界中算是出名的,自称为“画家加酒家”。在临终前两年,我曾到上海华东医院去探望他。他满面笑容地对我说:“医生关照我不能吃老酒,我熬不牢,想了个办法,趁回家时偷偷把黄酒带到医院里,藏在床底下。”说着就从床底下拿出了一瓶黄酒来给我看,还笑着对我说:“不要泄露秘密。医生搜去我就吃不成了,要寻着您啊!”

  他在饮酒时,自得其乐的童趣令人发笑。五十年代。他到海盐探亲时,大街上油沸臭豆腐干担子吸引了他,当场在臭豆腐干担旁边吃边自言自语笑着说:“味道真崭,闻闻臭吃吃香,在上海吃不到,今天多吃几块,解解馋唠。”引得陪同的亲友哈哈大笑。有一次,我从海盐带了五十块臭豆腐干,去送给他,他竟然会带到北京去作为家乡名菜去招待了老朋友。

  张乐平一生喜欢步行,从参加革命时练就了一双铁脚板,那怕路再远也要走。在晚年患了帕金森氏症后,走路困难,但有时还是拄了拐杖走。他说:“走路好,一边锻炼身体练练脚劲,一边可以看看野景,抓抓创作素材,还可以当场速写下来,一举两得。”在他的速写本子上,很多很多的素材就是在马路上速写的,除了出席会议和会见外宾派车来接的例外。实在远路或雨天只得轧轧公交车。1985年上海市人民政府徐汇区万人体育馆举行春节联欢会,邀请他去参加。年初一一早从五原路家走到徐家汇,拄着拐杖,途中不幸被自行车撞倒在马路上。骑车人得知是大名鼎鼎的张乐平,已吓得不知所措。当他被路人扶起时,连连说:“还好,还好,不要紧,没有撞坏。”笑嘻嘻地挥挥手叫撞他的骑车人离开。刚巧这天下午我打电话向他拜年,他开头就讲到此事,在电话中对我说:“今天早晨我给自行车撞倒,还好没撞坏,新年跌交,要交好运,叫跌发跌发!老兄,您看是伐?”我听了真为他捏了把汗,而他还在当笑话讲,使我真是哭笑不得。

  张乐平住在五原路的一幢小洋房二楼,几十年来,未经修缮的门窗油漆已剥落,坍漏陈旧。直到张乐平逝世后,中共上海市领导代表江总书记去看望张乐平夫人冯雏音。看到此情景,决定将此住房进行了一次修缮,遗憾的是张乐平自己已享受不到了。

  在当今,用市场经济的标准来衡量,张乐平这样俭朴生活的范典,可能在某些人眼里认为是“不合潮流,太老实”的画家。然而,我始终认为,张乐平的革命精神和人品,是值得后人永远学习的。

——摘自2009年9月《海盐宣传》(总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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