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毛、大脑袋、圆鼻头。

　　几个简单的词语，马上就能拼凑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三毛漫画形象。这个形象，活在几代中国人的心里，同时也活在杜传忠一家人的心里。

　　直到现在，杜传忠家中客厅的显眼位置，还挂着一幅三毛的头像。这副画像是三毛漫画的作者张乐平，亲自画给杜传忠女儿杜鹃的。

　　尽管和张乐平素昧平生，不过，杜家祖孙三代和“三毛”之间的却有着说不尽的情缘。

尽心培养女儿

　　老杭州杜传忠今年82岁，小学读了没几年，就在上海当兵。女儿杜鹃，现在是“王星记”唯一在职的省工艺美术大师，徽楷艺术的代表人物。

　　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所以杜传忠对女儿的教育一点都不马虎。杜鹃7岁习书，练字间隙，小杜鹃会依偎在父亲怀里听故事。

　　那个时候，杜鹃看得最多的连环画是《三毛流浪记》，听的最多的故事是有关“三毛之父”张乐平的：

　　张乐平从小在上海浦东一家木材行做工，特别爱练字。练字的纸，张乐平把目标瞅准了老板水烟枪里的“霉头纸’”结果老板一吸就露馅了，自然免不了挨揍。

　　这个故事，杜鹃怎么都听不厌，张乐平这个名字一直伴随着她年幼时的习字生涯。

　　杜鹃现在的成就，是从最简单的临摹开始。上世纪70年代，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字帖之类可供参考的范本，杜传忠就托人找到那些书法写得好的老先生，请他们写几个字，回来让杜鹃临摹。

　　过了几年，书店里慢慢地有少量碑帖出售，杜传忠又一家家书店去找，想尽办法搞到各种名家版本。魏碑的古朴、颜真卿的厚重、柳公权的刚劲。杜鹃捧着父亲搜罗来的字帖，一笔一划地琢磨。

　　学书法是一件苦差事。夏天，怕吹乱了纸，不能开电扇也不能打扇子，房间里闷热得像个蒸笼。为了鼓励女儿，杜传忠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开电扇。几个小时下来，杜传忠和女儿一样，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

　　冬天，杜鹃练字的手上长了冻疮，肿得笔都握不住。杜传忠想了个办法，截去手套手指头的部分，这样既能保暖又不失灵活。再后来，杜传忠看到有一种能加热的玻璃台板，马上从商店里背了回来。

　　日复一日，杜传忠惊喜于女儿功力精进，也慢慢觉得现有的自习模式女儿已经“吃不饱”，是时候找个老师了。

杜家女儿的爹 给三毛“爹”写了封信

　　“张乐平，女儿最欢喜他了！”杜传忠完全不认识张乐平，但多年的当兵经历，让这个”杭铁头“身上还多了一种冒险精神。经过多方联系，杜传忠通过在上海的战友，要到了张乐平家的具体地址，决定大胆一试，给张乐平写封信。

　　那一年，是1978年。

　　杜传忠在信上写到：我以前在上海当兵，对上海很有感情的。从小深受三毛形象的影响，身上的遭遇几乎和三毛一模一样。女儿杜鹃也非常喜欢你和你画的三毛，平时她也爱练习书法，能不能给她一些指点。

　　回忆起三十多年前的那封信，杜传忠依旧清晰。没过两天，杜传忠收到一封来自上海的信件。打开一看，信封里是一张三毛漫画的头像，“杜鹃小朋友留念，落款张乐平”。杜传忠和女儿都很兴奋，端着这幅画，看了一遍又一遍。

　　杜传忠买来当时最流行的黄色漆制相框，把三毛相装裱起来，挂在客厅。这是杜鹃自己提议的，因为每次练字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几十年过去，黄色相框老早变成了浅黄色，经历三次搬家，三毛画像在杜家悬挂的位置始终没变。

孙子也成了三毛迷

　　张乐平的回信中，除了一幅亲笔画的三毛相外，张乐平还推荐了一位上海有名的书法大家周慧珺。随后，周慧珺也给杜传忠寄来了一封信，信上对杜鹃进行了一番鼓励，并建议在杭州当地找一位老师，这样更有利于杜鹃以后的书法道路。

　　在周慧珺的引荐下，杜传忠找到了中国美术学院的教授，后来又找到了朱乐三先生（吴昌硕的外甥）来指导杜鹃。无论刮风下雨，杜传忠一定会带着女儿上门求教。

　　有一年冬天，杭州下着大雪。杜传忠带着女儿，自行车骑了没几步路，因为地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雪地。杜传忠拉起女儿，干脆步行到朱乐三家里。看到朱乐三在女儿的字帖上批改，一个红圈又一个红圈，杜传忠很满足。

　　1979年，杜鹃以书画组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王星记扇厂。杜传忠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慧珺，并马上收到周慧珺的回信。

　　2000年左右，王星记经历了一波下海风潮，杜传忠劝女儿坚守岗位。“你今天的成绩，是受过多少人的帮助得来的。”杜传忠说。

　　杜鹃留了下来，比以前还要刻苦。有一次，她突发奇想把钱塘江和西湖融入一把扇面内，一条江，一座湖，难度很高。那段时候为了不打扰女儿搞创作，杜传忠和老伴不看电视，连走路都很注意。

　　最终，杜鹃创作的全棕真金微楷扇《钱塘诗画》，获得了首届杭州市工艺美术精品银奖。

　　上世纪90年代，杜传忠和老伴一道去上海看望张乐平。循着那个十几年前的老地址，还真找到了张乐平在上海五原路的家。遗憾的是，张乐平彼时已在华山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不过，张乐平的夫人热情接待了他们，拿出张乐平的名片递给杜传忠，还在地址旁边写上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这张名片，杜传忠至今还存放在一本红色的名片夹里。那本名片夹里全部都是杜传忠最重要的朋友，名片的边角早已经磨破，用蓝色墨水写的号码也有些模糊。

　　1999年，杜传忠的小孙子还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讲的就是当年张乐平赠画的故事。

——摘自2015年2月25日《浙江老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