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三毛 宵 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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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樱,90后,女,图书管理员。痴迷写作,在《中国作家》,《黄河文学》等发表作品。 我唯一看完的动画片是《三毛流浪记》。 《三毛流浪记》,晚上六点才开播。开播前,惯于在田埂上逮蚂蚱,多半在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凉风乍至,路边的钻叶紫苑和野蒿,吸饱了清气,梗枝瑟瑟,笑容早熟。 才14岁,玫瑰色的梦早已破碎,要紧的再造个新梦。《三毛流浪记》是唯一肯看的动画片,没有多少粉饰,就说一个孤儿怎么活下去。最爱的是流浪的三毛,在拥挤的人流中也坚毅,也动摇的眼神。 怎样渡过青春的河流?在冷暴力浓郁的乡村,流浪感蚀骨。原来的磨坊,变成了麻将场。在瓜地看书,都能听见搓麻将的声音,男女调笑的声音。许多院落空无一人,草有三尺深。院落的主人在远方打工,多年不归。而留守少女的一天是念书回来,抓一把玉米,嘴里“咕咕”唤着喂鸡,然后去菜地掐一把莴苣嫩叶煮面条。爸爸外出做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每一次放学回家,都要低着头,寻索家门口有没有摩托车的车辙。如果有,就是爸爸回来了。如果没有,就是真的门前冷落,车马绝迹。 可能,彼时许多同龄人正痴迷的是日本动漫,艺术创作更成熟,也更殷切人心。这对我说,都没有机会接触。爷爷得了胃癌,躺在豆秧铺成的褥子上,只能喝流质食品。看一会儿《三毛流浪记》,再跑到隔壁,扶爷爷起来,冲核桃粉,一勺一勺的喂。想起三毛不幸的生活,再看看眼前,想要落泪,却不能顺畅地落泪。 三毛怎样谋生艰难,怎样被坏人欺负,都不太关心。唯一关心的是流浪的三毛,偶然才有的充满力量感的眼神。所有静坐的时间,眯着眼,任心肠消化痛苦。而三毛的眼神,在我的一厢情愿的想象中,越来越勇往直前。 或者说,我一直像三毛一样,闯荡世界。无论碰到怎样的钉子,都仍然有奔放的未曾驯服的热情。什么热情呢?我的周遭,太多人的内心得了龋齿,环境也很糟糕。但我相信真的有更祥和,更温暖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客气有礼,环境也很宜人。 从乡村到城市,所有深刻的变革都在短时间内完成。实在不能过于乐观,乐观忽略深刻变革背后牵引而起的一层又一层的褶皱,有的褶皱甚至是扭曲,甚至是痉挛的。我心目中的三毛,也不是过上好日子之后,单纯的忆苦思甜就完了,而是对此还有更深的挖掘,更审慎的思考。 多年以后,还记得在黄昏中独立的自己。比之暮色沉沉,更可怕的是笼罩在乡村之上,精神上的无明。路边的钻叶紫苑和野蒿,却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柔韧,与大城市大公园孱弱的,过于精心栽培的植物截然不同。我以为这是每一个流浪的三毛所钟爱的植物。 至于青春,留守少男少女们的青春,未必有一般动画片的明亮。却在社会转型时期,不得不早熟,不得不与父母分离,不知道和睦家庭幸福的滋味,也不知道何以忍受内心的孤寂。每一个遭过罪的流浪的三毛啊,请不要只是单纯哀悼曾经的痛苦。 记住,请记住。还有无数个流浪的三毛,力量卑微,过着无人援助,无人关顾的生活。他们还是儿童,他们可能五岁,可能十岁。可能至今没有过冬的棉鞋,可能他们的手脚都长了冻疮,一到夏天就痒得难受。甚至他们是另一种流浪,就算他们每月定期收到生活费,家有电视和电脑,却无人教育和诱导他们走上正路,悲哀的成为屏幕一代的牺牲品。 其实,流浪着的三毛是不分时代的。一棵树苗,正在成长之时,没有朝夕培护,没有悉心照料,而是弃于生命的荒原而不顾。先不说能否成为栋梁之才,孤儿情状,康健活下去已经不易。什么时候流浪的三毛不再流浪?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流泪谷变为泉源之地,并有秋雨之福?“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摘自2015年7月18日《深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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