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慰军:我的父亲张乐平 张志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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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创作60多年,“三毛”的作品只是一小部分,《三毛流浪记》又只是其中一部。可是,大多数读者是从《三毛流浪记》认识“三毛”,又从“三毛”知道了作者张乐平。父亲张乐平画出来的东西是真正站在平民的立场上为平民讲话,因此被称为“平民画家”。他画的都是小人物,反映的却是人间的疾苦,讽刺假恶丑,歌颂真善美。 ——张慰军 张乐平,浙江海盐人,从1923年在小学老师指导下,创作第一幅漫画《一豕负五千元》开始,画笔生涯长达六十多个春秋。 张乐平的艺术生涯是多姿多彩的。除了画漫画,他的年画、插图、速写、素描、水彩画、剪纸、国画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准。他的年画曾在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会上获得一等奖。 自1935年7月28日在上海《图画晨报》刊载,到如今的2017年7月28日,历经八十余载路云和月,“三毛”这个当年的小小少年已到如今的耄耋之年。“圆鼻光头三根毛,贫困凌辱一人扛”三毛漫画形象,善良、幽默、坚强、勇敢的性格,影响了中国乃至世界一代又一代读者,张乐平因此被誉为“三毛之父”,小读者们亲切地称他为“三毛爷爷”。 在张乐平最小的儿子张慰军眼里,这位“三毛”之父,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合家照 是严父,更是慈父 张慰军,张乐平夫妇的第七个孩子。父亲张乐平在44岁时生下了他,作为儿子辈中的老四,被父母昵称为“阿四”。因为平时他父母及兄弟姐妹、亲眷朋友都是这么叫他,就这样,一直叫了半个多世纪,久而久之,以至于现在张慰军的朋友只要一眼望到他,就亲热地叫张慰军“阿四”“阿四”。 在张慰军眼里,父亲张乐平是个宽松时很宽松、严厉时很严厉的一个人。作为“奶末头”的张慰军看到父亲总归是战战兢兢的。他说,经历过文革以后,张乐平平时在家里的话语并不是很多,但说起来还是相当幽默的。有很多知心话,父亲只跟他的好朋友譬如戴敦邦叔叔、叶浅予伯伯等说,比较少跟子女推心置腹地交谈。 由于和父亲的年龄差距比较大,张慰军对父亲的过去不是很了解。后来看了大量的资料,跟父亲的老朋友聊天,以及很多张乐平的好友写回忆他父亲的文章,张慰军才对他父亲有了一点了解。张慰军说,凭良心说,我是相当相当佩服他的,并不单单是人品方面,他的画,也确实画得相当的好。而更珍贵的是,他在待人接物及为人处世方面,都是发乎内心的善良。 父亲张乐平受到正规的教育只有很短一段时间,他自己对此也不以为然。后来他去世后,张慰军认为他的画能够达到这个高度,一方面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另一方面跟他长期的努力和谦虚地向同行学习是分不开的。 祖母是父亲画画的启蒙老师 张慰军说,父亲张乐平走上绘画之路,我奶奶是他最早的美术启蒙者。在“男尊女卑”的那个封建时代,祖母属于比较能干型的,她不仅识字,她的毛笔字也写得相当了得,徒手剪窗花和画的绣花样稿在附近都很出名,并能换些钱贴补家用。在祖母的熏陶下,父亲很小的时候喜欢涂鸦,跟着母亲描花样,绣花、剪纸,用融化了的蜡烛油捏小兔、小狗,剪的窗花都是牛、羊、猪或穿街走巷的小贩、打扫场院的农妇,甚至能在海滩用树枝画出和隔壁庙里一式一样的龙。或许是骨子里继承了母亲聪慧的基因,张乐平曾经回忆说:“我的艺术生命的幼芽,是母亲给予的。那时我的画纸是海边的沙滩,画笔是岸边的芦柴。”张乐平的剪纸,不打草稿就可以剪出来。剪出来的东西是一样像一样。 九岁时,张乐平母亲去世。祖父微薄的薪水养活不了一个家,无奈,少年张乐平来到县城读书时,碰到一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小学老师。他教张乐平画漫画,对张乐平绘画水平的提高,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1923年,在他的指导下,少年张乐平创作了平生第一张漫画《一豕负五千元》,讽刺军阀曹锟贿选,在当地名噪一时。 15岁那年,张乐平含泪告别家乡,只身来到上海南汇县万祥镇一家木行当学徒,又在一家印刷厂当过练习生。后来在上海做生意的姐夫出钱,资助张乐平到私立美校柏生艺专学画图。学了一年左右,张乐平踏上社会后,在画漫画的同时,参与设计商标、图案、报头、报刊,帮《申报》设计报刊刊头,甚至于还设计过服装。 画“三毛”,其实就是画张乐平自己 1947年初,上海街头寒风呼啸。那年冬天某个晚上,上海风雪交加。走在回家路上的张乐平,在一个弄堂口发现三个流浪儿正围靠在一个小铁罐吹火取暖。第二天早上,当他又经过昨晚那个弄堂口时,发现其中两个孩子已经被活活冻死了。看着收尸车上垂下着孩子摇摆的手臂,张乐平不禁潸然泪下。作为一个漫画工作者,他决心通过笔杆向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发出严重的控诉。 1947年在嘉兴创作《三毛流浪记》 为更深入地了解流浪儿童的苦难生活,张乐平换下旧西装,穿上破旧衣服,来到旧上海这十里洋场最混乱、最肮脏的地方——郑家木桥体验生活。 在张乐平的笔触下,瘦削矮小的三毛卖过报纸、擦过皮鞋、当过学徒、卖过武艺,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自力更生。虽可怜穷苦,却可敬、聪明机灵,乐观幽默、不畏强暴。 1947年,一部被称为“没有文字的文学巨作”《三毛流浪记》在张乐平的笔下诞生了,三毛作为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孩子,向大众诉说人民生活的艰辛,引起当时各界人士的同情和愤慨。上海《大公报》自1947年6月15日至1948年12月30日在上面连载,1949年1月7日和4月4日又发表了最后2幅。 上海《大公报》刊登了《三毛流浪记》第一幅漫画 张乐平出生贫寒,少年失学后就到上海谋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当时的农民工,而且还是童工。所以,他的本来面目就是平民。20世纪80年代,大量内地青年去“洋插队”,张慰军也从上海移居到香港,想起他父亲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他深有感慨地说,我们离开家到异乡的情形和画中的三毛是何等的相同!年少的父亲离开老家的时候也一定很高兴,因为家里虽好却很穷,而上海毕竟是他想象中有饱饭吃的天堂。 三毛流浪记_021饥不择食 对于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学徒而言,上海的富丽堂皇似乎与贫困潦倒的张乐平无关,因为他自己也有一段困苦的历史。为了生活,他洗衣服、抱孩子、买菜、做饭。从《三毛流浪记》中可以看到的影子。张乐平说,画“三毛”,其实就是画他自己。 呐喊——《三毛从军记》问世 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挑起全面侵华战争;同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三毛义无反顾地扛大枪,赴国难,保家乡! 八·一三淞沪会战发生当月,上海漫画界立即组织成立了“抗日救亡漫画宣传队”,由叶浅予为领队,张乐平为副领队,队员有胡考、特伟、席以群、陶今也、梁白波。奔赴前线后方宣传抗日,走遍了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大半个中国的城镇、乡村,以笔为枪,以漫画为武器,宣传抗日,鼓励抗日。最终,这支宣传队抗日战争还没结束就解散了,在前线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张乐平一个人了。 有了抗日战争这段丰富的经历,受到洗礼的张乐平思想更加成熟。他结合自己的抗战经历和所见所闻,另辟蹊径,以漫画的独特语言,把打日本鬼子这样严肃的场面,描述得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同时,用三毛这个小孩子的眼光,打量这个复杂的大兵营,从中窥见当官的见利先得、以上欺下等丑恶现象。《三毛从军记》秉承了张乐平幽默诙谐的风格,幽默中蕴含深刻的讽刺意味。 《三毛从军记》封面——大鹏书报社 作家三毛在台湾版《三毛从军记》序中写道:“张乐平先生的漫画,具备了漫画最基本的特性和要素——以画代字,有图无文。大师可以将一支画笔,不利用一个语言符号,表达出一个人、一桩事件、一切社会现象,甚至于一个大时代的种种、等等。” 新中国公映的第一部电影是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 电影《三毛流浪记》摄制组合影(左起第7人为张乐平,1949年4月) 1949年,上海昆仑影业公司将张乐平的系列漫画《三毛流浪记》搬上了银幕。 影片像漫画所描绘的那样,主人公三毛流落街头,卖过报,拾过烟头,帮别人推过三轮车等等。后来,被一位贵妇人收为养子,让他学习许多上流社会的礼节,并为他举行了鸡尾酒会。三毛不满意贵妇人家的荒淫和虚伪,纠合一群讨饭的小伙伴,冲散了酒会。然后披上破麻袋,又回到流浪儿童中去。电影风趣诙谐,笑料层出不穷,无情地鞭挞了旧社会的冷酷和不平。该部电影也是中国电影史上唯一一次“众星捧月”盛况——赵丹、上官云珠、吴茵、黄宗英、中叔皇、孙道临、魏鹤龄、项堃、奇梦石等当时上海滩的大明星都来给小小的“三毛”当配角跑龙套,有的人甚至只有一个镜头。 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在上海公映的影片,电影《三毛流浪记》成为了中国电影史上的不朽经典。 电影《三毛流浪记》海报之一(1949年9月) 张乐平说:画图,胆子要大;做人,胆子要小 漫画被一些所谓崇尚正统的人士认为不登大雅之堂。他们所推崇的画种排名是:油画、国画、版画、连环画、年画、宣传画,而漫画却不在其中。而张乐平一生却对此乐此不疲。 甚至有人认为,画漫画的人不讲究解剖、透视,实际上,张乐平对此是相当的讲究。在他的写字台上,有两本书他是常年放着、经常翻看的书籍:一本是吴道子的白描人物手卷《87神仙卷》,还有一本就是耶诺·布尔乔伊的《艺用人体解剖》。这两本书,对人体的器官、手脚长度、黄金比例等有比较清晰的解释。 著名画家戴敦邦说:张乐平画人可以从画脚开始,造型能力相当强,全面,独树一帜,给我们画画的人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而张乐平总是很谦虚地说,我没受过正规教育,希望跟大家的交往中能得到学习和启发。著名画家黄永玉说,像张乐平这种造型能力,很少有这样的,几乎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有人给张乐平定位为“儿童漫画家”,他表面上认可,内心其实并不服气。因为除了儿童画,他在其他领域,如原解放日报总编辑丁锡满所说的,张乐平是画坛多面手。他不仅画三毛,也不仅画漫画,他也画连环画,画宣传画,甚至画国画。我看过他画国画,寥寥几笔,虾呀蟹呀便跳跃于纸面,横爬在桌上。 《特写》封面(1937年2月25日《特写》) 1941年张乐平用一支排笔画了一幅自画像,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朋友说,看了他的自画像,真正觉得张乐平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坚持画漫画的话,他很可能就是中国的毕加索。这幅画现在挂在张乐平的家乡海宁张乐平纪念馆。 那时候张慰军画速写,张乐平一直认为他胆子太小,不够大。张乐平反复说,画图,胆子要大;做人,胆子要小。完全写实的东西今后是站不住脚的,它还是要有变化的。那时候张慰军小,还不懂其中的真谛,现在看了他的作品,发觉其是落一笔是一笔,相当的不容易。 最爱的两样东西是笔和酒 创作 张乐平的朋友都说:乐平一生离不开两样东西:笔、酒。笔,是画家必备的工具;而酒,则是张乐平的嗜好。 在张慰军小时候,他父亲张乐平喝酒时,常常会偷偷用筷子蘸上一滴放在蹒跚学步的他的嘴里,看到他皱眉头,咂嘴品味,他就哈哈大笑。 张乐平独特的爱好是喝老酒。喝了老酒后,他感觉画起来笔头就畅、就快了。张乐平常常开玩笑说,我本身是没有什么水平的,就是因为喝老酒。喝过老酒,画起来胆子就大了,表现力就更加强了。张乐平和戴敦邦都喜欢喝酒,他们的交情,就是说好请客人喝酒,结果客人还没到,他们自己已经先把酒喝完了,等客人来时,只好再去买。 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酒和粮食等都是按指标分配供应的。而张乐平,因为市里一位领导说:“要对知识分子好点,要保证他们的供应,譬如张乐平,不让他喝酒,他怎么画得了三毛?”因而每月能得到几斤白酒的优惠。这点酒,张乐平是省着喝,计算着喝,有时还要叫上朋友分着喝,但总算还是有酒喝。 “文化大革命”,他们家被兜底翻,单位红卫兵把张乐平的几个酒瓶列在桌上,对他吼叫:不准喝酒!又过数月,上海市政府和市委被“推翻”,当时举例张乐平喝酒的市里领导成了走资派被打倒,他为此又被批斗,两个造反派夹着一张大字报到他家,在吃饭时张乐平坐的位置上方贴了:“牛鬼蛇神张乐平不许喝酒!”“张乐平”名字上打了红色的叉。他手中的画笔先是专写交代和检讨,到政治形势稍微松动,他开始画起了写意的国画。 张慰军记得一次他母亲生日,父亲画了一只老母鸡张翅护着小鸡,怒视着来欺负小鸡的老鼠,颇有八大山人的韵味。 张慰军说,父亲喝酒的姿势我永远不会忘记,尤其是在他的晚年,那颤抖着的“帕金森氏病”的手缓缓地将酒杯送到口边的样子。纵观父亲这一生,似乎没有和酒分开过,哪怕是在最艰苦的年月,甚至在父亲最后的告别仪式上,他的忘年交好友、多年的搭档丁锡满叔叔没忘记在父亲的灵前洒上一杯酒。 和原解放老总丁锡满的诗画相和成为美谈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风华正茂的丁锡满刚刚从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张乐平1958年进解放日报美术组工作。时任解放日报领导王维说,丁锡满作为刚刚进来的小青年,古文底子又好,进来要发挥他的作用。两人就开始在《解放日报》上进行诗画相和了。先是国际讽刺漫画,后来就是讽刺漫画。1960年6月26日,《解放日报》第五版刊登了由万籁鸣、沈凡、张乐平、陶谋基画,丁锡满文的《怒逐“瘟神”·艾森豪威尔远东之行日记》。 为了配好画,张乐平和丁锡满经常一边喝酒,一边配诗配画,有时候是画配诗,有时候是诗配画。两人合作长达30几年。 最后一次诗画相和是在1991年4月4日《解放日报》上的《猫啸鼠》。 中国画-猫哺鼠(1991年) 约1969年,张乐平到新闻出版系统干校坐牛棚,直至1972年出来,把张乐平归类到少年儿童出版社。文革结束后,解放日报领导意思叫张乐平回解放日报,他当时也有回去的想法,但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意思叫他留下来,张乐平感到不好意思,就留在少儿社了。 和赵超构五十年代的约定,在三十年后得以实现 五十年代,张乐平人在解放日报,却跟当时的原新民晚报总编赵超构有过约定,要一起办个漫画杂志。这个约定,在上世纪1985年得以实现——新民晚报社旗下的《漫画世界》在上海创刊,编委有徐克仁、特伟、一张、田敖、郑辛遥等,张乐平担任主编,主要负责审稿,实际上是挂名。那时,他也发表了不少连环漫画作品,1986年,张乐平创作了最后一套连环漫画《人到老年》。 和多位文化艺术界大咖有合作交往 在解放日报,合作最多的是和丁锡满、许寅,许寅也写过张乐平的文章。晚年在华东医院住院,和胡铁生合作最多。医院每一层楼面,张乐平画个三毛,胡铁生写个“静”。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著名画家戴敦邦18岁时开始跟张乐平交往,当时他在《儿童时代》担任美术编辑,张乐平的《二娃子》《小猫咪咪》都是在《儿童时代》上连载。《儿童时代》每期封三指定张乐平配漫画,有时也画封面。封面作者有程十发、齐白石等。 张乐平还固定在少年儿童出版社《小朋友》上刊载《我们的故事》;还和中国福利会《中国建设》配画;给日文版《人民中国》配《小萝卜头》。 他还经常给著名文学刊物《收获》配图,和著名作家巴金等也有很深的交往。巴金先生年纪比张乐平大,称张乐平为“乐平”。还有著名作家柯灵和原解放日报总编魏克明、王维,副总编辑夏其言等等,都与张乐平有很深的交情;还有很多美术界的朋友。 文革结束后,外事活动比较少。香港学生要到上海来看巴金,上海市侨办问巴金:你要和谁一起去接见?巴金脱口而出:张乐平。实际上因文革原因,两人已经有近10年没有联系了。 张乐平的老朋友、著名作家柯灵曾经说:抗战军兴,乐平冒着连天战火,踏遍燃烧的中国大地,以画报国,健笔纵横。抗战胜利,内战又起,乐平着意描绘了流浪儿三毛的故事,腕底春秋,表达了他对种种黑暗和不义现象的严正指控,引起了读者强烈反响,因为一切战争和社会性灾难,承受最沉重的,首先是妇女和儿童。 生动形象的漫画老少皆宜 街头漫画展人潮涌动 喜欢古玩,可惜文革时被抄掉和砸掉很多 张乐平一生创作作品无数,从十八、九岁到参加抗战宣传队,他一直在画漫画,那时上海的漫画家中只有二到三个专职漫画家,一个是胡考,另一个就是张乐平,其他都是业余投稿的。作为专职漫画家,日子也蛮好过的,他家住在淮海路,几个月的稿费,可以买房子了。 非常喜欢古玩的张乐平眼光特别好,能在一堆不起眼的东西中,发现一幅很好的古画。但他说:古玩古玩,就是玩的。不要把这个看了很重,欢喜就好。 手里有钱的张乐平从来不会去买金条之类的东西,空闲时经常到广东路靠近外滩的古玩市场“淘宝”,那里的人全都认识他。他原来是解放日报美术摄影组负责人,不是党员,夹着尾巴做人的他,在文革还是受到冲击,解放日报造反派来抄家,开来了一辆大卡车,把茅盾、巴金等很多著名作家的签名书全部抄走,张乐平淘来的宝贝也被敲掉不少。后来落实政策还书,“阿四”张慰军和阿哥“阿三”叫了一辆三轮车去把东西拿回来的,哥儿俩还坐在三轮车上。 因为张乐平夫妇一向对财富看得比较淡,儿女也受到其父母的影响。所以后来,返还给他们被抄的清朝的花瓶、明朝的笔筒和很好的端砚等等,经他们兄弟姐妹商量,想想还是摆在张乐平故居好,虽然价值不菲,但那里有他们父亲生活居住过的痕迹。 战斗性、现实性、幽默性,是张乐平漫画的最大特色 叶浅予的弟弟叶冈说,张乐平画的线条,经得起人体解剖的推敲。 丁锡满曾经说,讽刺和幽默是漫画创作的灵魂。正像没有噱头就没有相声和滑稽一样,漫画离开了幽默就不成其为漫画。张乐平的漫画之所以广受欢迎,除了深刻揭示社会的本质,跃动着一颗平民之心外,还因为他的漫画十分幽默有趣,看着看着你会笑出声来。 “综观张乐平的漫画,战斗性、现实性、幽默性是他的最大特色。张乐平手中的画笔,既是刺向敌人的投枪,又是解剖社会的手术刀,还是能让人发笑的搔痒器。漫画如果离开了同丑恶现象作斗争的战斗性,离开了植根于社会生活之中的现实性,离开了让人会心一笑的幽默性,漫画就不会繁荣,漫画就没有生命。” 候敌深入,一鼓歼灭!(1938年5月1日《抗战漫画》) 幻想中的无敌空军 (1938年1月16日《抗战漫画》) 和台湾女作家三毛成了“忘年交”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著名作家姚雪垠到国外去碰到台湾作家三毛,回来后告诉张乐平说,台湾也有个三毛,她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你的关系,叫我带口信问你好。第二次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著名画家黄苗子到新加坡碰到三毛,三毛又说起,黄苗子说:“我跟张乐平关系很熟。这口信,我一定帮你带到。” 三毛有个亲戚住在武汉,当时张乐平因病住在华东医院,三毛武汉的亲戚特意从武汉赶来上海看望张乐平。从那时起,张乐平就开始和台湾三毛通信了。 因为两岸还没有恢复通信,三毛和张乐平的通信要从日本转,那时张慰军在香港,从1988年起就从他这里转。当中三毛写过一封信给张慰军,要认他父母亲作义父义母,还说要到上海来看他的父母亲。 那时开放台湾老兵来大陆探亲,台湾民众也可以经第三地回大陆。1989年3月底,三毛先到香港,张慰军照他父亲的笔迹画了幅三毛像,在香港机场拿了这个漫画迎接台湾女作家三毛。 同年4月初,张慰军陪三毛一起到上海。三毛一进张乐平家门就请张乐平夫妇坐好,她恭恭敬敬地磕头叫声“爸爸妈妈”。张慰军母亲要送礼物给三毛,三毛说她喜欢中山装,张慰军的母亲就叫他大嫂去买了后作为礼物送给三毛。三毛在他家住了好几天,后来又住到其他地方去了。 张乐平夫妇与台湾三毛 “我已白发苍苍,他永远少时模样” 自1935年三毛漫画的诞生,当年的小小少年已到如今的耄耋之年。到如今,三毛系列漫画中影响最大的《三毛流浪记》也已经发表70年,张乐平塑造的那“光光头上三根毛,圆圆鼻子往上翘”的三毛形象已经成了中国几代人的成长记忆。 2015年9月《张乐平“三毛”形象80周年回顾展》在韩国展出时正逢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七十周年之际,在战争中同仇敌忾的韩国读者对画展中的《三毛从军记》情有独钟; 2016年8月25日,《不老的三毛》主题展在非洲毛里求斯展出,毛里求斯共和国总统法吉姆出席开幕剪彩,并在讲话中自称是三毛的粉丝;……今年5月5日,“三毛”又来到了南半球——悉尼中国文化中心与上海中外文化交流中心携手举办了《不老的三毛——穿梭在弄堂》主题展。 《不老的三毛——穿梭在弄堂》悉尼画展_01(2017年5月5日晚) 《不老的三毛——穿梭在弄堂》悉尼画展_2(2017年5月5日晚) 6月15日,上海图书馆举办了“穿梭在马路弄堂”——纪念《三毛流浪记》发表七十周年图片文献展。 张慰军说:父亲创作的长篇连环漫画《三毛流浪记》是三毛漫画系列中最为著名的一部,和《三毛从军记》一起被誉为“没有文字的文学巨作”。此部作品以难童为主题,引起了大众的重视,特别是宋庆龄发动了慈善募捐和义卖活动,为收留流浪儿童创办了“三毛乐园”。 “我已白发苍苍,他永远少时模样!”在为“三毛”祝寿的文字里,张慰军这样写道。 历经数十次走出国门,张乐平创作出“三毛”这个形象,不仅仅代表上海的文化形象,更是代表中国乃至世界的文化形象。《三毛从军记》、《三毛流浪记》这样的传世杰作,与张乐平曾经在抗日战争中有着八年不平凡的经历是分不开的。他所参加和领导的救亡漫画宣传队,在中国漫画史上留下了一座丰碑。
张志萍,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支部生活主任编辑。曾荣获第二十届上海新闻奖三等奖、上海市五一新闻奖,三次荣获全国党刊优秀稿件一等奖。著有散文集《燕鸣集》。作品刊载于《解放日报》、《新闻记者》、《劳动报》、《支部生活》、《新华网》《上海纪实》《上观新闻》《朝花时文》、《腾讯网》等报刊杂志网络;部分作品被光明网、凤凰网、腾讯网、东方网等主流网络媒体转载; 2015年5月,创办以文学艺术类为主要特色的微信公众号《漫挑斯理》。 ——摘自2017年1月5日-17日微信公众号《上海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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