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天空·肖像·张乐平(下集) |
解说 :这个招人疼爱的漫画形象至今已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三毛”的创造者,张乐平先生的名字,也因“三毛”而家喻户晓。张乐平,有着“老好人”的外号。他的一生充满着故事。 解说:上海这条幽静街道的两旁,有不少殖民时期留下的住宅建筑。携家带口回到上海的张乐平就在这幢公寓的三层,租下了一套房。 张娓娓(大女儿):我们小的时候穿的衣服,全都是我爸爸设计出来的,画好了以后去给裁缝做,做了以后,所以我们小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是他设计的,有的时候,他拿了一笔稿费,就带我们全家出去玩,那么就去买衣服,都是他选的,我妈妈没有他会看。 解说:小楼前有一个小小的花园,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这个小花园曾是孩子们的天堂。当时,除了张家的七个孩子之外,住在一层的韦家也有不少孩子。 韦然(上官云珠之子):我舅舅韦布,当时住在张乐平家的楼下,是邻居,楼上楼下的邻居,这是韦布。我妈妈那时候还经常去看哥哥,每次去看哥哥的时候,我就听张朵朵、张晓晓她们跟我讲,说那时候你妈妈一来,我们全趴在窗子上看,说漂亮,穿着旗袍真漂亮,上官阿姨漂亮。我舅舅有八个孩子,张伯伯七个,我们开玩笑叫“七上八下”。 解说:除了这十几个孩子,孩子们的同学也是小楼的常客。 张慰军(小儿子):就是说好多人都这么说,我爸爸的儿女特别多,除了我们七个,还有好多编外的儿女,也的确是这样。就是有一些孩子,我爸都是喜欢他们,叫他们在我们家,一直到我们家来,他们也是把我们家当作自己的家一样。 解说:大儿子张融融的同学熊耕发从小失去父母,由外公外婆收养,他常常喜欢在张乐平家的这幢小楼里玩耍。 熊耕发:我大概上三年级、四年级的时候,我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去世的这个情况,老师知道了,就在班上讲了,我也没地方住,那个房子当时外公外婆也是租赁的,人家房东肯定要收回去的。这个时候老师一讲,张融融就回去跟张伯伯、张妈妈说了,我们班上的熊耕发他外公外婆死了,现在住都没地方,吃饭么东一家西一家,挺可怜的。张伯伯就跟张融融说:“那行,耕发到我们家来住吧。” 解说:张乐平收养了熊耕发,他还将客厅兼画室内的沙发作为熊耕发晚上睡觉的床铺。有很长一段时间,张乐平晚上作画时,熊耕发就陪在他的旁边。 熊耕发:那时候画画晚了,那时候弄堂里有卖小馄饨,宵夜的,他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两毛钱给我,耕发你去,你一碗,我一碗,然后我就去拿了个小饭盒装回来,他吃一碗我吃一碗,吃完了,“睡觉吧!”我就睡觉,他就去休息了。 解说:自新中国成立后,张乐平的家庭生活逐渐趋于安稳,而他的事业却出现了波折,尤其是“三毛”的创作陷入了困境。 黄可(美术史学家):新中国诞生以后,他这个三毛形象,是不是需要继续创作,他一下子无所适从了,一下子不能适应。如果继续把“三毛”作为苦难儿童形象再画,好像没有什么好画的;如果转变为新的儿童形象,一下子自己不能适应创作新的形象,另一方面读者是不是能够接受。 解说:解放前,张乐平创作的三毛,表达的主题非常尖锐。而在新中国刚刚诞生之际,张乐平一时还找不到三毛究竟应该表达什么主题。 张慰军:还有些人老是觉得,我父亲画“三毛”还不是画来画去就像《三毛流浪记》里那样穷兮兮,苦了吧唧的那个孩子,要把他改成个脸都是胖胖的,圆圆的,那就是没有“三毛”的特色了。那我觉得父亲也有点想法,那时候他也画了一些画,写了一些文章,当时就是在“反右”的时候就受到批判了。 黄可:解放以后他主要是表现新中国的新的儿童生活,基本上没有批评内容,都是从正面的表现,那也就是比较平了,就比较平了。虽然有些生动的故事,儿童的生活,但是比较平,给人的印象就不深刻,我想是这个原因。如果是赋予《三毛》进行批评的内涵,让《三毛》批评一些社会现象,不好的社会现象,那可能这个印象会深刻,但是张乐平他思想有顾虑,这样搞他也不敢。 解说:新中国成立之初,在意识形态领域,尤其是文化艺术方面控制得比较严,当时提倡的是正面宣传,不主张反面地揭露和抨击。加之那时政治运动频繁,稍不留神就会遭到批判。 黄可:他的老朋友夏衍同志,当时担任上海市委宣传部部长,知道这个情况以后,就请上海漫画工作者协会,专门召开座谈会,讨论张乐平的《三毛》创作问题。当时,讨论的时候也有不同的看法,一种认为“三毛”这个形象已经历史任务完成了,你要画的话,那就另外创作一个形象,这是一种意见。还有一种意见,“三毛”作为旧中国的苦难儿童形象,他渴望解放渴望翻身,为什么不可以存在呢?可以继续存在,来改变他的生活,使他作为新中国的儿童形象来生活,可以画,这样画也很合理,读者会接受。大家希望他保持“三毛”这个形象,在新的生活情况下稍微改变一下。 解说:漫画界一共召开了三次座谈会,这对张乐平来说意义很大,他终于结束了苦闷和等待,重新振作起来。他又拿起了画笔开始尝试三毛形象的转型。 谢春彦(著名画家):上一辈的画家,南方的画家,老画家们大部分都好酒,尤其好南方的特产黄酒,就是上海人讲的绍兴酒。张先生尤为好酒,他非常喜欢喝酒,他喝了酒以后,我现在还能很生动地想出来,他脸上微微地堆上一点酡红,眼睛发亮,讲起话来也就放松了,会讲很多好玩的事情,跟他平常的那种,不太苟言笑的张先生判若两人,所以我后来想,黄酒对张先生不但是他的爱好,更重要的,我认为这个酒使他放松。 解说:张乐平最钟爱的酒是家乡海盐出产的黄酒。 丁锡满(解放日报原总编):因为他家里负担很重,他不是吃好酒的,他的酒就是海盐一坛一坛的,这么一坛三十多斤,拿来,把它打开,打开后每天喝两顿,每顿喝半斤酒,吃完一坛再去买一坛,瓶头酒比较贵,绍兴的酒比较贵,它海盐的酒,一坛的酒比较便宜,他是一坛一坛吃的。他有时候有法国白兰地,他不舍得一个人吃的,他都事先告诉我,人家送给我一瓶法国白兰地,什么时候你来,我们两个一起分两次吃掉它。 解说:张乐平的人缘一直很好,大家都叫他“老好人”。由于张乐平好酒又好客,文化界的许多朋友都爱上他家喝上两口。丁锡满就是常客之一,这张画桌常用来充当他俩的酒桌。 丁锡满:这台子,笔、墨、东西放满了,我们就吃酒、吃饭,我们两个人吃饭,我们两个人吃的时候,不跟他家里人一起吃的,就我们两个人吃饭。这个台子的一角,放了点小菜,两瓶酒,他一瓶我一瓶,放在那里吃的,台子不小,多功能的台子,吃饭的地方就很小,所以小菜有时放不下。他的沙发,做下去弹簧要夹屁股的,所以他的沙发我是不坐的,沙发布已经破了。 解说:解放后,张乐平享受着高级知识分子的待遇,工资为180元,外加一些稿费。夫人冯雏音在厂校任高中语文老师。俩人收入相加虽然不少,但家中有七个儿女,外加保姆,十来口子的开销一直很大。另外,随着孩子们的长大,住房紧张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了。 黄可:所以当时美协把多出来的一处房子,想给他,因为这房子比较高档,他说,他好像不好意思接受,怕太招摇了。 解说:张乐平拒绝了,他宁愿呆在拥挤的老地方,原因是他怕引起别人的议论。 张慰军:我们家小孩也多,总是难免发出点声音,他怕我们影响他,他画画一般都是在晚上。但一到晚上,大家都很安静,母亲就要跟我们说,你们注意点,你爸爸在画画。 解说:如果提起张乐平的作品,大多数人联想到的恐怕只有“三毛”。其实张乐平的绘画造诣是非常深的,除了漫画,他还在中国画,水彩画,年画,速写,素描等等画种中有绝佳的作品。 徐鹏飞(中国美术家协会漫画艺委会主任):人们往往一提到“三毛”,光谈到这部艺术作品,很少去进行艺术上的分析,因为它的构思,它漫画的特征太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都是《三毛》这个内容,其实张乐平的绘画技巧,是相当高的。我们常常讲,张乐平的作品,它有南方人这种细腻、精确,就是画人物非常生动,每一个小的细节,一个服饰,一个手势,这些小道具,都非常有那个时候的生活,那个年代的时代感,但是这个需要技巧,你要能画得上去。 解说: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到六十年代中期,是张乐平一生中最为顺心的日子,虽然也曾经有过创作上的苦恼。但总的来说还颇为顺利,他的作品不断,社会地位也一直很高。在无数小朋友的心目中,张爷爷是他们崇拜的人物。 张慰军:我们小时候跟他出去,马路上的小孩子都会跟他讲:“张乐平叔叔好,‘三毛’叔叔好。”到了“文革”时候,有一次我父亲出去,“一二三”他们就,我父亲又以为他们要叫 ‘三毛’叔叔好或者张乐平叔叔好,他们说“打倒张乐平”,我父亲听了心里很难过的。 谢春彦:美术界的第一次的“造反派”所谓的批判大会,我们很多美术界的人也被通知,到所谓的“战斗电影院”去参加。那个会大概开了两三个小时结束了,当时把那些老先生弄在台上,也弄得非常疲乏了,你想那个精神是非常紧张。然后散会以后,我就尾随着张先生回家,他住在徐汇区的五原路,我就陪他走了一段,张先生看来是非常害怕。所以另外一个漫画家叶浅予先生说:“乐平,从年轻的时候就胆小。”你想想看,那样的批斗场景,对他来说是很少经历的,张先生,我跟他讲话的时候,快要到家的时候,他讲话还是微微有点发抖。 解说:自抗战时期张乐平和丰子恺在汉口相识后,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解放后,丰子恺任上海美协主席,张乐平为副主席。张乐平很尊重丰子恺,一直视他为前辈和领导。 徐昌酩(著名画家):有一次和丰子恺先生两个人去挨斗,那天重点批丰子恺,去斗他们的人又不认识哪个叫张乐平,哪个叫丰子恺,将批斗牌给他们挂上去了,挂上去了之后,他们也不敢,头就低着了,也不看自己牌子,总想挂得对的。但是一直听着把丰子恺拉出来,打倒丰子恺,喊口号,张乐平看看牌子,丰子恺站在后面,我在台前面,拳头都是往我那里伸,他一看,“丰子恺”自己挂着。他如果那个时候说,我不叫丰子恺,我叫张乐平,这样不是把丰子恺先生推到前面来,所以出于一种友爱,代人受过,他毕竟年纪比丰子恺先生年轻一点,也是一种友爱,因此这个代人受过是应该的,所以后来斗好之后,丰先生说你今天代我受过了,他说这是场笑话。 解说:批斗会结束后,他们两人结伴回家。 徐昌酩:实在走不动了,走不回家里去了。“我们要叫个三轮车。”张乐平说,“我们要走一段路,再叫三轮车。”他弯了一个小弄堂,往后看看,再弯了一个小街往后看看,怕后面有人跟着,又要被拉回去的。当他弯了两条小马路,叫了个车子,两个人坐上之后,要求车夫把篷撑起来,拉起来,那个车夫说今天不下雨,你们要拉这个篷干嘛?“今天风大,你还是把篷拉起来。”他怕被别人看到。这个故事也很心酸。 解说:“文革”中,令张乐平担忧和恐惧的还有红卫兵频繁地上门抄家。 张慰军:好多红卫兵包括北京来串联的红卫兵,都想到我们家来抄家。然后到我们家来抄家的时候,我们的一些邻居,那些邻居都是特别朴实的劳动人民,都冲出来帮我们家说话:“他们家已经抄过家了,你们不能再进去抄了,该抄的也已经抄走了。” 解说:张乐平的一生中也有过一些收藏,比如说他特别喜欢陶器,石头和一些民间工艺品,这些藏品大多不是很值钱,但也有个别的价值不菲。“文革”中,不识货的红卫兵将它们几乎都打碎和破坏了。 丁锡满:张乐平他没有多少宝贝,他的宝贝就是他的画稿,他的画稿就是他的命根子。“文化大革命”的造反派,要他在造反派面前,把自己的画稿撕掉,一张一张撕掉,丢在地上面,叫他去拿扫帚,扫到簸箕里面去。 解说:这些逃脱厄运的画稿能保留至今实在是难得。“文革”时期,造反派逼他撕毁画稿后,他会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将那些被扫入垃圾箱的画稿碎片拾起来,藏进包中带回家。那时,当他向家人讲起这些事的时候,眼中总是含着泪花。 丁锡满:张乐平也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他遗像都画好了,因为他不大擅于用文字表达,他都用画画表达,他没有写遗书,他就画自己的遗像。这个遗像眼睛怒目而视,胡子一根根像刺刀一样竖起来,这说明他非常愤怒。他旁边写了两个字“爸爸”,他想留给他七个子女,就这一幅绝命画留下来,当时他批斗半夜三更回来之后,他就画了这幅画,准备自杀的。但是他仔细想想,我这样自杀有什么意思呢?有谁晓得呢?有谁晓得你冤枉呢?后来他想清楚了,他念头一转又不自杀了。 解说:在“文革”那些日子里,张乐平的工作、生活、家庭都被改变了,唯独不变的一件事情就是喝酒,尽管那时他连喝酒都受到了限制。 张慰军:造反派就不准他喝,甚至把大字报贴在我们吃饭桌子边上的墙上,贴着“不准张乐平喝酒”,而且“张乐平”上面还打了红的叉,但是我父亲也偷偷地喝。我们吃饭的桌子有个抽屉,他就把酒放在抽屉里面,偷偷地喝一点喝一点。 谢春彦:“文革”的时候,我和戴敦邦先生常常陪张先生到黄河路,黄河路北京路的北面的一段。马路上有几个小摊子,寒冷的冬天,一个小摊子,花一毛五分钱,可以要一碗豆腐咸肉汤,就是一块很肥的很差的咸肉,有几块豆腐。然后每人要一碗酒,有点像鲁迅所描写的,那个阿Q在咸亨酒店喝酒一样,不是拿杯子的,一个粗碗,就坐在长板凳上,三个人坐着,陪张先生喝酒,我的酒量不行,张先生这一碗还不够,我当然会匀一半给他。 解说:“文革”中,张乐平和酒友常聚在这里。那时,这家餐厅还很破烂。 谢春彦:很穷的老百姓去吃饭的地方,我们好多次陪张先生在那里喝酒,喝了酒以后,他就生动了,他就高兴了,忘记了很多东西。 解说:“文革”时期,张乐平和丰子恺见到的最后一面是在上海华山医院。 徐昌酩:在“文革”中间有一次,晚上我悄悄到他家里去敲门,去看他。他一个人在喝酒,因为平时总是他请客,他是组长他稿费多,上馆子。他还是蛮风趣的,今天你来看我,我不请客,我自己在吃老酒,拿两颗黄豆吃吃。他说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个任务,你到华山医院去看看丰子恺先生,我听人家说,他因为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之后,连看病都不给他进病房,把他放在走廊里面。 张慰军:有一次我父亲发高烧,我们叫了三轮车,把我父亲送到华山医院去挂急诊,一到挂急诊,我父亲已经是吃不消了,发烧发得很厉害。但是这个时候,医生看到我父亲病历卡的名字,因为都知道他,就偷偷地跟我爸说丰子恺老先生也住在这里,他也是挂急诊进来的。我爸爸一听,他就挣扎地起来,一定要去看看。两个老朋友碰到,因为丰子恺先生是我父亲一直很尊敬的老前辈和老领导,我父亲就去看他,看他的时候,他们俩都很激动,后来没有多少天,丰老先生就去世了。 解说:长达十年的“文革”终于结束了。这时,张乐平已经66岁了。“文革”十年毁掉了他最佳的创作时期。满怀重获新生的喜悦,张乐平又拿起了画笔,回到了画桌前。 张慰军:我当时觉得,我爸爸怎么突然间老了?老到画一笔要这么艰难的程度,我就觉得比较可悲。其实最痛苦的还是我父亲,他曾经为了手抖,他就不停地练,他希望能控制手,但是还是不行。 解说:这是张乐平最后想要完成的一部作品《人到老年》,可这时,他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握笔的手几乎完全背叛了他,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已经不能通过画笔来呈现了。《人到老年》只画了11组,最终没有完成。 韦然: 八十年代的时候,张伯伯每年春天要到北京去开会,他们家里就委托我来陪他,我就经常到他的住地去看他。他要喝酒,我去他总让我给他带酒。他很注意表现和形象,他要喝酒又不能露出来,他让我偷偷地把酒带进去。他把白兰地倒到一个玻璃茶杯里,他穿中山装,中山装袖子很长,他抓着那个酒杯,放在那袖子里,然后拄着拐杖,我扶着他,袖子很长,酒放在里面,然后走进餐厅,到了餐厅以后坐下,把杯子往那桌子上一放,像茶,然后他就这么喝。 解说:虽然医生与家人一再劝阻,张乐平仍无法改掉喝酒的爱好,这对他的病情是极为不利的。晚年,他宁可不靠安眠药,而选择依赖喝酒入睡。 谢春彦:我记得我到淮海路去买了一个烤鸭,又买了两瓶张先生很喜欢喝的黄酒,张先生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是太好了,平常因为身体不好言语不多,但是那天三毛在一起吃饭,我看他喝了一点酒脸泛红光,真的非常高兴,眼睛里就放出他从前那种很智慧的光芒来。 解说:这一老一少的“三毛”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他们没有血缘,却胜过了血缘,他们以父女相称,以知音交流。 谢春彦:师母就是张太太还去买布,叫裁缝给三毛量身材,因为三毛喜欢中国大陆的中山装。 解说:之后,三毛每到一处,都会给张乐平、冯雏音寄上一封明信片。然而这份感人的亲情由于三毛突然辞世而中断。 谢春彦:张先生手本来就抖,那天手抖得更加厉害,几乎不能执笔,后来写了四个字叫“痛哉平儿”。 解说:自从住进这幢小楼之后,张乐平就再也没有搬过家,他在这里整整生活了42年。在这里张乐平和夫人冯雏音将七个孩子都一一抚养成人,而他们自己却老了。 张慰军:他们经常吵架,从来不为大事情吵架,大多数就是为了我父亲喝酒,她不让他喝酒就争吵。 解说:在住院期间,张乐平仍旧没有改掉他一生的两大爱好。 张慰军:到医院去看他,他就跟我说,你明天再来,帮我带一个热水瓶来,我已经心领神会,我就笑了一笑,为什么呢?他让我拿个热水瓶,他那里不是缺热水瓶,而是希望拿一水瓶的酒去。 解说:住院期间,只要身体情况好一点,张乐平就会作画,这期间他还在画“三毛”。这张,是他当年住院时的作品。 丁锡满:在张乐平去世的追悼会上,我叫他的儿子给我买了一瓶绍兴老酒,再带了个酒杯,我就在他灵前告诉他说:“我们的酒还没喝完,你喜欢喝酒,我现在送你,要跟你告别了,请你最后干掉这杯酒吧。”讲了之后,我就把这酒,倒在他灵柩前面的地上面。 解说:“老好人”张乐平在朋友们的心中是什么形象呢?这些为张乐平而作的漫画,虽然出自不同画家之手,而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两个内容:一个当然是酒,另一个当然就是“三毛”了。 总编导:李瑛 编导:白冰、王唯 撰稿:李瑛、白冰 |